秘密【全职高手/叶方】
*完结撒花！
10.
方锐在呼啸的时候，不是没有过焦虑和恐慌。他给林敬言画饼，说我们另辟蹊径，出其不意，把猥琐流做大做强，定能横扫千军，勇夺桂冠！越说心里越没底，先别管林敬言信不信了，方锐自己先不信了。
林敬言是个轻声漫语的人，不骄不躁，笑呵呵地问方锐，“你还这么年轻，才刚刚出道，为什么这么急着夺冠呢？”
方锐说：“我着急啊老林，我是急急国王，我怕他走了！”
“谁要走了？”林敬言问。
方锐又说：“总冠军啊，我怕别人拿了总冠军，你也知道夺冠这事一时爽，一直夺冠一直爽，我怕别人夺了我就没机会了！”
林敬言听了似有感触，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我有一个朋友，”林敬言说，“这个朋友真的不是我本人，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块玩儿，他也是一个很急躁的人，说走就走，说干就干，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他对冠军的追求更加紧迫，却得不到好的结果，越是对失败无法原谅，就越是无法跨越失败，总冠军也是，人也是，有时候需要耐心，天时地利人和，就是得静下心来等。”
“那如果，”方锐又问，“我是说如果，到头来还是没等到呢？”
“会等到的，”林敬言说，“只要你耐心打磨自己武器，很多时候你以为没希望了，甚至情况急转直下，实际上是时机悄然来临，而有准备的人才能抓住时机。”
见方锐还是不信，林敬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不信，可以先看我做个示范。”
“哦？哦！”方锐恍然大悟，“你和你那个朋友！他现在还在沉迷夺冠吗？”
“是啊，有他在的这几年，你可以先放弃了，好好磨练你的猥琐流吧！”
“切，什么嘛，胳膊肘往外拐。”
“反正现在私下里没人嘛，请允许我小小的偏心，在面对记者的时候我当然不会忘了你画的饼，我们呼啸也是要力争总冠军的！”
“你这都偏心偏到太平洋了！而且我没有在画饼，我很严肃，老林你不要笑，我马上给你洗几遍脑……“
感受到后背突然扑上来的重量，林敬言从回忆中脱出，张佳乐已经越过他的肩膀，把他刚整理好的行李箱拨乱了。
“干嘛这么早回去？”
“夏休期不是马上就要结束了吗？我都已经退役了，还呆在这里不好吧。”
“反正又不会影响我们训练，老韩还能把你赶出去不成？”
“我当然不会耽误你们训练，但留在这里耽误我干大事啊。”
“你要干什么大事啊？”
“哼哼，我的退役生活计划表上可是安排得很满的！”
“什么啊！你竟然不等我，一个人出去玩！啊啊啊啊啊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果然男人得到之后就不会珍惜了！”
“咳咳咳，快放手，等你退役了我们可以再去玩一遍啊，这次当我先去踩踩点……”
方锐在热汗中惊醒，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去，发现外面还是暗沉的铁灰色，可时钟已经走到了下午两点四十五。打开手机，发现上面有暴雨预警。
夏休期将要结束，兴欣的队员陆陆续续回来了不少，刚好分担了一些新赛季的准备工作，才能让方锐在这大白天还睡得天昏地暗，想想还怪不好意思的。可是等他起床收拾一番，溜达下去，却发现楼下公共区域也是空空，半个人影都没有，或许今天真的是很适合宅家睡觉。方锐想着，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突然很想去西湖看荷花，方锐给自己的心血来潮找了个生硬的理由，可能是因为一千年前白素贞被镇压雷峰塔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阴雨天。
此次出行的难忘在路上就已经显现端倪。暴雨前的宁静，乌云悄无声息地压过来，气压一降再降，压不住汹涌的暗流。
越是接近湖边，湖面上泛起的波澜就越剧烈。风也越来越大，把湖面上沉重而绵密的荷叶吹得东倒西歪，露出大片银色的叶子背面。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
人们像逃难一样开始撤离，让逆行的方锐更加举步维艰。拜托，只不过是下雨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世界末日了呢！
方锐向前紧走了两步，挣脱出窒息的人潮，瞬间被凉爽而有力的狂风包裹，乌云垂落得更低，仅有水天相接的地方透着一线亮光，周围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方锐却感觉自己仿佛走进了世界的中心。在这狂暴而美好的世界中，他渐渐听不到风雨来临前的喧嚣，耳膜嗡嗡地响着，只有血液流动的声音。
这感觉真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方锐已经爱上了这种风雨中前行的感觉，明明一开始，他也会抱怨辛苦，抱怨落寞，抱怨看不到希望的日子没有尽头，还会把这些无边无际的抱怨发给私信里的人工智障，然后看着人工智障日复一日的自动回复重新整顿出发。或许这就是理想，这就是爱吧，让人沉溺于此，让人撕扯于此。
雨，落下来了。
风也不再呼啸，连成线的疾雨垂直倾注而下，扎在湖面上就是一个个急促的塌陷，像是被万箭击溃的屏障，整个湖面上都是金戈相击破碎的声响。
一场雨就是一场战斗，而方锐还远未将自己锤炼到金刚石的硬度。
他站在木栈道的边缘，面对眼前翻涌的绿浪，突然很想抒发点什么，比如很励志的“努力————奋斗————”，又比如突然不知从何而起的澎湃情愫“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白素贞！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
方锐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一激动喊出来了，因为他竟然听到暴雨中有人回应他。
“XX——方……锐……方锐——方锐！！！”
方锐猛地回头，看到叶修正站在路边商铺的屋檐下冲他招手。
什么情况，方锐一时间有点懵。这人这时候不应该在北京吗？他浑浑噩噩地从栈道上走下来，越走到近前脚步越慢，好似害怕冲撞了这不真实的幻影。叶修见他站在屋檐外面淋得湿透，干脆上前一步拽着胳膊把人拉了进来。
“这么喜欢淋雨？”
好像一离开那有魔力的雨幕，方锐就恢复了正常，从那种恍恍惚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抹掉眼睛上的雨水，又把贴在额头上的发丝向上捋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你怎么来了？千里迢迢也来淋雨？”
方锐撩起T恤的下摆拧水，还有裤腿，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像被浸透了，怎么拧都拧不干饱胀的雨水。
“我当然是为了正事才来的，可不像某些人说好要帮忙调查，结果得出个模棱两可的结论就撂挑子走了。”
叶修可能是恢复记忆了，方锐心想，他的目光重又变得锐利明亮，洞若观火，仿佛知晓世间一切的秘密。
“哦？那你找到了什么有力的证据？”方锐问。
“首先，我要重申一下支持我的结论的两个重要事实，第一个就是你确实喜欢我，从第三赛季就开始了。”
虽然事实是事实，但被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有点让人脸热，叶修见方锐还在强装镇定，又从包里拿出一本作业本。
“证据就是这个。“
方锐一开始还没认出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想被针扎了一下心脏，伸手就要去抢，但是被叶修躲过了。
“我就说嘛，怎么那时候总感觉有人盯着我看。”
“这不是很正常，”方锐狡辩，“你是荣耀第一人，怎么可能不被人注视被人研究，搞不好还有人给你著书立传呢！”
“唉，这就要说到我说的第二个事实了，”叶修又从包里掏出一个U盘，“差不多的事我也干过，这个里面的资料都是关于你的。”
方锐感动气血一阵翻涌，凝了凝心神，又说：“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你可是荣耀百科全书，研究每个人的资料不是很正常，最多，最多只能说明我们互相欣赏彼此的专业水平。”
“真的吗？”叶修似笑非笑地问，“你在看这些资料的时候只会想着专业技术的问题吗？难道不会去想要是我们在一个队伍会怎么样吗？会打出什么样的配合呢？会取得什么样的成绩呢？又会产生什么样的感情呢？反正我是会想的，毕竟当初真的有机会，就差一点点。”
“想有什么用，”雨水又落下来了，方锐用手背蹭了蹭眼睛，“没有就是没有，能力没有，机会就没有，未来就没有。”
“没错，想是没有用的，只有事实才有用。”叶修又从包里翻出几份剪报，都是关于第十赛季的方锐，从重磅转会，到转型阵痛，再到转型再封神，一步一步，都是他艰难前行的印记。
想是很多人都会想的，前三赛季的时候还有很多嘉世的粉丝想过“我奶奶都能取代吴雪峰”呢，但那都没用。只有做到才是真理。只有方锐做到了。
因为做到了，所以让畅想也变得真实起来，让人有理由相信，如果当初真得走上另一条路，那结果只会更好。
但又或许，现在才是最好的。现在的一切得来不易，却因为不易而显得弥足珍贵。就像一场没有通讯，从山的两头分别出发的旅程，但凡有一个人在路上放弃，他们都不可能在山顶上相遇，不可能在西湖边上相遇，不可能在同一个屋檐下面看雨。
好神奇，好壮丽。
“那既然我们两个郎有情郎有意，为啥当初没人说呢？”非得等到失忆才整这一出。
“可能是因为没有遇上这样一个雨天。”
两人一时无话，沉默地看着雨中的西湖，屏息静听着淅淅沥沥的雨线，接连不断地掉落在屋檐上，掉落在湖水中，雨幕像雾一样笼罩着西湖。
“都怪你不说，”方锐突然开口，“你第八赛季退役的时候，我差点没吓死，以为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还好意思说？”叶修也开始甩锅，“叫你来兴欣，你还推三阻四的，我还以为你已经心有所属了！“
“不都给你分析完了，我去哪都不能满意啊。”
“那你还敢离开呼啸？下家都没找好，你是打算再回去打挑战赛？”
“其实……我是打算去兴欣毛遂自荐的。”
“哦？说说看你打算怎么自荐？”
“嗐，不就是表表拿冠军的决心什么的，你看你的故事已经万人传颂了，但是我的还没有，那我是不是很急，是不是就会加倍努力？当然我没想到你会让我转型哈。”
哼，就这。叶修心说，也不自荐个枕席什么的，一点诚意都没有。但实际上他还是十分触动，忍不住站得离方锐更近，在他耳边说：“把你的故事告诉我，我把它和我的写到一起。”
然后它们就可以一起被万人传颂。
方锐心念一动，突然伸手在雨中抓住了什么，然后他说：“你看！”
叶修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像他梦到过的，只要他凑过去看，就会陷入对方的圈套。所以他佯装凑近，却在半路突然侧头，正好亲上对方小心靠近过来的嘴唇。
想偷亲却被亲个正着，猥琐流遇险既走，立刻就要撤退，却被更加老谋深算的大心脏按在逼仄的屋檐下亲了个结实。
外面雨天雨地，也埋葬不掉你的小秘密。
——FIN——
